山寨探案實錄 不是完全邪惡的人(上)

1976年3月19日,陳竹男在台灣高雄出生,父親陳玉松,任職旅遊車司機,有三子一女,一家住在高雄左營區,陳竹男是家中次子,曾做水電工人。

陳竹男二十歲時酗酒成性,每天飲二十罐啤酒,同時飲用內地烈酒。

陳竹男結婚後,女兒陳韋苓於2002年出生,離婚後,女兒交由陳竹男母親照顧。

2008年6月,陳竹男失業,加入「猜猜我是誰」電話騙案隻團,由一間台灣公司安排到珠海,一個由台灣人操控的龐大電話騙案集團,工作主要是負責「收錢」。

陳竹男每月給三萬六千元台幣作家用,2009年8月,陳竹男離開台灣時對父親表示,前往珠海當水電工。

陳竹男在珠海與同黨陳瑞瑩,致電恐嚇一名五十九歲婦人,揚言會傷害她的兒子,勒索七萬元,叫她將載有現金的膠袋,掛在尖沙嘴堪富利士道近彌敦道鐵欄上,到時有人來收錢。

2009年8月12日,陳竹男與陳瑞瑩由珠海乘船到達香港,打算到尖沙嘴拿取款項。

「猜猜我是誰」電話騙案為禍香港,警方港島總區重案組探員在全港多個地方,執行代號「競漿」反電話騙案巡邏行動。

下午三時,探員發現一名女子將一個膠袋掛在圍欄後離開,陳竹男與陳瑞瑩隨後上前拿取膠袋,探員立刻拘捕兩人,人贓並獲。

2009年8月13日,兩人被控以「欺詐手段取得財產」罪名,還押在荔枝角收押所,等候提堂,陳竹男在收押所認識由內地偷渡來港,意圖持械行劫被捕的葉宜應。

8月14日,陳竹男首次解上東區法院提堂,在法院羈留室坐立不安,一度脫光上衣,躺在地板。
提堂後送往荔枝角收押所,等候9月11日提堂,陳竹男一夜無眠,在囚室內「玩曱甴」。

8月15日上午九時半,收押所醫護人員黃志濠,在荔枝角收押所D座地下醫務區檢查陳竹男。

檢查後,陳竹男被帶往指模房登記,懲教員見陳竹男自言自語、行為怪異,安排他到醫務區看醫生。

陳竹男突然「一支箭」走上緩衝區樓梯,樓梯盡頭有鐵閘,陳竹男無路可逃,被懲教員喝斥返回。

懲教主任蘇嘉瑋在醫務區當值,主要負責收集囚犯尿液樣本。

毋須交出尿液樣本的陳竹男,走近收集尿液樣本的專用尿兜,向蘇嘉瑋大笑及在尿兜小便。

之後突然衝入羈留所醫務區會見室,一級懲教助理梁盛志用普通話喝令陳竹男。

陳竹男沒有理會,梁盛志、蘇嘉瑋上前阻止,兩人從後捉住陳竹男,仍被扯入醫務區內。

陳竹男伏在枱面,背向天花板,情緒激動大叫「你們綁架我,我要返屋企」,梁盛志與蘇嘉瑋分別按着陳竹男兩肩。

高級懲教主任鄧旭波及署任懲教主任管建燁,聽到嘈吵聲,衝入診療室協助。

管建燁看見陳竹男激動但未有受傷,梁盛志、蘇嘉瑋合力將他的臉部向下壓在桌上,管建燁見陳竹男受到控制後離開,鄧旭波將陳竹男按在地上,噴射三次胡椒噴霧。

葉宜應在大堂等候檢查身體,與十多名囚犯目擊陳竹男被制服過程,其他懲教員迅速安排他們離開現場。

早上約十一時,陳竹男被押至單人加護囚室,囚室牆壁有軟墊,俗稱「懵仔房」,囚禁精神或行為失常犯人,保護囚室漆黑一片,陳竹男換上白色囚衣。

黃志濠六分鐘後到達加護囚室,在懲教員電筒照明下,與陳竹男相隔一個身位,檢查陳竹男僅77秒離開,未有詳細觀察。

懲教主任蘇嘉瑋用即影即有相機替陳竹男拍照,十一時十四分,梁盛志、蘇嘉瑋、鄧旭波,三人離開加護囚室。

之後,其他懲教員不時開門,向陳竹男送上毛氈、食物。

懲教員每隔十五分鐘巡視,透過鏡及閉路電視監察情況,發現陳竹男偶爾撞向囚室牆壁或大門,自言自語及大叫,企圖用手或腳開門,在囚室內閒蕩,翻弄囚衣、玩手指,通宵坐立不安,似在呼救,又似狂叫。

8月16日凌晨一時,陳竹男脫光衣物側臥,露出右臀,大塊瘀血清晰可見。
早上六時開始,陳竹男動作減少。
七時二十四分,右手稍動了一下,再無反應。
七時三十八分,懲教員叫陳竹男進食,發現他全無反應,多人為施心外壓搶救。
七時四十五分,懲教員將陳竹男抬出囚室報警。

救護總隊目葉志堅接報,乘A166救護車到荔枝角收押所,看見到陳竹男被抬出囚室躺在地上,上身赤裸下身蓋薄氈,懲教員正替陳竹男進行心外壓急救。

葉志堅與同事接手,看見陳竹男胸口鎖骨附近,有十處八處淡色的紅痕,最大傷痕約兩吋,葉志堅專注急救,沒有詳細記錄傷痕數目,大小及形狀等。

陳竹男抬上救護車後,救護員需辦十九分鐘手續才能離開。

陳竹男(33歲)送到瑪嘉烈醫院搶救,早上八時四十八分證實不治,案件暫列「在羈留下死亡」,西九龍重案組接手調查。

深水埗警區助理指揮官(刑事)戴律持警司說,醫生初步檢驗屍體,發覺身上多處地方有瘀傷,重案組正調查案件,稍後進行剖屍檢驗工作。

陳竹男父親陳玉松接到通知,由台灣到香港認屍,發現兒子傷痕累累,要求調查,有官員承諾跟進,秉公處理。

2009年8月18日早上十時許,深水埗警區重案組五名探員,抵達葵涌殮房。
法醫吳松基驗屍時發現,陳竹男身上有一百一十七處大小傷痕,包括擦傷、瘀傷、裂傷等。
部分位於頭皮和大腿,頭皮近耳有多處瘀傷,三條筋折斷,鎖骨位置出現三、四個拳形瘀痕,眼部被拳打,大腿有被連續腳踢和猛踩痕跡。

解剖後發現,傷處下有嚴重內出血,範圍廣而形狀不一,推斷由多次撞擊導致,與被人拳打腳踢情況脗合。

這種傷勢屬於皮下出血,一般在受傷數分鐘至數小時出現,傷痕在一日之內產生,有可能因被制服或襲擊後,未及時接受適當診治,出現「廣泛軟組織受傷」致死,俗稱「活生生打死」。

探員向當時在場囚犯查問時,發現大部份囚犯都「各散東西」。

葉宜應受審後判監兩年,在蔴埔坪監獄服刑,透過新聞報導得知陳竹男在看守所死亡。

探員到監獄找葉宜應,希望他提供資料,葉宜應為求自保選擇封口。

2010年9月1日,陳玉松苦等一年未獲任何消息,向台灣陸委會及中華旅行社求助,致函特首辦要求交代事件。

12月,與陳竹男同期在荔枝角扣押的外籍人士,寫信給中華旅行社,聲稱目睹陳竹男被多人集體凌虐毆打,其中有懲教署職員參與。

陳玉松以為警方會跟進,在台灣等候消息,港府除每隔幾月寄信報告進度,強調案件正與律政司處理外,調查毫無寸進。

案件發生兩年後,調查仍無結果,按香港法律,民事訴訟索償三年期限即將屆滿。

港府一拖再拖,開出陳竹男的死亡證明書,寫着「非傳染病死亡」,陳玉松質疑港府袒護兇嫌,讓家屬無法依法討回公道。

2011年2月,葉宜應出獄前一天,由蔴埔坪監獄被送回荔枝角看守所,當晚夢到陳竹男被毆打的淒厲叫聲,陳竹男要葉宜應替他申冤。

8月13日,身在高雄的陳玉松,證實患上肝癌,提起含冤慘死的兒子,不禁老淚縱橫,擔心有生之年未能為兒子雪冤,對港府拖延調查深感失望,誓要追究到底,不排除年底到香港駐台辦事處抬棺抗議。

葉宜應出獄半年後,持續夢見陳竹男哀求申冤,愈接近農曆七月,夢愈頻繁愈恐怖。
葉宜應受不了良心譴責,聯絡香港玄學家,在警隊工作超過三十年的簡信回尋求協助,簡信回建議葉宜應報警。

葉宜應在香港犯案,服刑後遣返內地,無法取得簽證前往香港,聯絡香港《蘋果日報》記者,要求幫忙。

《蘋果日報》記者北上找到葉宜應,問他當日為何不公開事件。
葉宜應說:「人在獄中,我不敢講真話,我怕變成第二個台灣仔!唯有告訴他們睇唔到,幫唔到佢哋,我個心之後一直唔安樂。」
葉宜應撰寫一封報案信,代陳竹男申冤,香港警方發言人指出,受理葉宜應的書信報案。

警方追查兩年半,徵詢律政司意見後,拘捕三人,包括:
梁盛志(46歲、一級懲教助理),1988年加入懲教署工作。
蘇嘉瑋(34歲、懲教主任),理工大學護理學院畢業,在公立醫院做護士,2007年加入懲教署。
鄧旭波(48歲、高級懲教主任),註冊護士,1984年加入懲教署工作。
三人已婚,各有一名子女。

2012年2月29日,三人被落案控以一項嚴重傷害他人身體罪,他們都不認罪。

3月1日,三名被告在九龍城法院提堂,懲教署表示,三名被告已被停職,全面配合警方調查。

8月13日,案件在區域法院開審,控方原申請將被告口供呈堂,辯方說該些口供並非警誡供詞,是警方要求三人在事件調查上錄取,不能呈堂,法官行使情權摒除有關口供呈堂。

署任懲教主任管建燁供稱,三名被告當時正在當值,他聽到診症室附近傳來嘈吵聲,有人喝令陳竹男坐低,指「醫生未得閒住」,陳竹男沒理會,擅闖診症室。

管建燁上前協助,看見陳竹男趴在醫生桌上,不斷用力擺動身體。

梁盛志及蘇嘉瑋嘗試按住陳竹男,陳竹男不斷反抗,以國語大叫要回家,鄧旭波警告陳竹男不要動,否則使用胡椒噴霧,管建燁當時看不見陳竹男身上或面上有損傷。

8月15日,陳竹男遺產執行人、他的女兒陳韋苓,由祖父陳玉松代表入稟高院,向懲教署索償。

入稟狀指出,陳竹男當日在收押所內被人襲擊,虐待及因醫療疏忽致死,懲教署有確保犯人安全責任,要求署方賠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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